“与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不问是劫是缘。”

无意趣(五)

来迟了。开学事多,抱歉。

希望你喜欢。


被叶修扯着手腕拖回兴欣客栈,黄少天还是没反应过来,叶修透的消息实在事关重大,他脑子里炸着雷,冰雨失了准头,不小心划开对手的颈部血管,腥热的鲜血飞向天空。喻文州随口提及的事,暗哨处的异动,嘉世的陨落和叶修的复出,搅成一团浆糊,封死了他所有想法。一团斩不断的乱麻想从中抽出一根线来,不幸溺毙其中。

 

“回神。”叶修曲起指节敲他额头,黄少天像是雷峰塔的晚钟,晃荡出一阵阵回响,他在那团乱麻里摸到最重要的那根线——叶修。他猛地攥住叶修的小臂,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双眼,他们离得实在是近,他从叶修的眼睛中看见满满占据他目光的自己。“你什么意思?”语句像冰碴,掉在桌子上叮当乱响。“少天,别太激动。”闻言,他抓着叶修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口腔里干涩异常,一口唾沫咽下去像是烧刀子一样辣嗓子,怒火烧灼胸腔,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呼吸。“你就不害怕吗?”

 

江湖与朝堂是两滩不相干的浑水,除了一模一样的腐臭,为何偏要去趟。

 

“害怕啊。”叶修低垂着眼,碎发搭在眉头,几乎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意味。“所以我想让你知道。”黄少天的喉结像被海水冲刷不稳的礁石,艰涩地滚动一下,搭在他小臂的手指卸了力气,将落未落地牵扯一点布料。叶修看着黄少天血色寡淡的唇,干燥得起了皮,中央有一道略深的血痕,他抬了抬手,想摸上去,抚平上面的纹路,他缩在袖子里握紧了手,拿惯了眼袋的两根手指摩挲。黄少天眼神很清亮,雨过天晴一般剔透。他松开了叶修的衣袖,在那点怅然若失游到舌尖之前,黄少天拽住了叶修的长发,给了一个恶狠狠的亲吻。

 

心花怒放。

 

黄少天毫不怜惜地撒开了手,叶修的发丝从他指缝里溜出去,剩下余情未了的两根绕在他的指根,黄少天头也不回地走到靠窗的位置,拍了拍一直专心致志哼着歌擦桌子的包子,叫了壶碧螺春,大摇大摆地落座。叶修嘴角带着些美梦初醒未褪的浅淡笑意,黄少天在他准备下楼时无边无际地讲了一句,“我当时刚到蓝溪阁。”

 

叶修好似被那个吻闹得心不在焉,笑意却变了点味道,不再那么轻软,带着一点苦,却好像甘之如饴的样子。

 

 

碧螺春回味甚甘,舌底生香,他不善品茶,只喜这种有些浓烈的味道。在这个位置自然看不见瘦西湖,可他所有的想法都围着那场风雨欲来的武林大会。今年这么邪门,不知是否与叶修说的那位有关系,烟雨楼到处散发着或真或假的消息,听暗桩汇报苏沐橙近日不在杭州,喻文州飞鸽传书里写了微草那个死对头前些日头离了都城,和他前脚后脚。八方势力,一滩浑水,得好好琢磨。他习惯了背蓝雨的担子,如今又多了叶修,这两个一般分量,哪个都割舍不得。

 

黄少天一个人剩在上面,继续梳理着目前已知的线索。武林大会开的邪门,不知是否和叶修说的那人有关,苏沐橙近日也不在杭州,烟雨楼还到处散发着或真或假的消息,是哪位大人物想要把水搅浑,这得琢磨琢磨。蓝雨的担子压了他这么些年,现在还多了个叶修。这两个在他心上一般分量,哪个都割舍不得。

 

只是怕了神佛不予两全。

 

叶修说的那人他从魏琛口中听到过,依稀记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闻是死了。这么多年了武林里销声匿迹,竟然还活着。还活着,这时候出现就有点意思。

 

左右无事,黄少天系紧发带推开窗,郑轩已到杭州,他去桩里找他。喻文州七窍玲珑心,总该有些消息。他一只脚踏着窗沿,楼梯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来人已踏进举重若轻的境界,实力不俗,不知是谁。他循声望去,手还扶着窗框。

 

来人虽然束着头发,一颗脑袋还是乱蓬蓬的,眼眶有点凹,胡子拉碴的,是个正当壮年的武夫,略有点猥琐。堂堂一个剑圣,好似被点了哑穴。他早已是广阔天地间来去自如的堂堂剑圣,竟红了眼睛。

 

他六岁那年父母双亡,他从狗洞里蹭出去,擦烂了两个膝盖。火光映照天边,耳边犹响着嘶哑的哭喊,还有他妈妈最后的期望,“快跑啊。” 

 

于是他拼命地跑,一路跑,直到眼前发黑。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他的人有一双粗糙的手,茧子扎着他的皮肤,有着热烘烘的体温。

 

他从魏琛怀抱里来到了蓝溪阁。

 

那时候魏琛二十出头,眯眯眼还有点少年意气。

 

而今黄少天和他的老师父相对无言,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譬如,你为什么离开蓝雨,为什么加入兴欣。再有——想不想蓝溪阁,想不想蓝雨,这些年又经历了些什么。和最后的——为什么丢下我。叶修太了解他,没有事先的提醒,和刻意的陪伴,他把这空间留给他们两个,把只能由黄少天处理的事情丢给了黄少天。

 

他张了张嘴,好像那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动作,“魏老大。”

 

人不能囿于过去。黄少天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去者不可留,来者尤可追。

 

黄少天喊出口,魏琛松了一口气,强绷着打开的肩头又佝偻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撸了一把头发。两个人默契地不提旧事,就这几年来的蓝雨交流得热火朝天,黄少天想多叫一壶碧螺春,魏琛一摆手,加了一盘牛肉,二两酒。前尘付了酒,几杯下肚又成昔日师徒,大没正形,小不学好,臭味相投。

 

酒壶里再倒不出一滴,黄少天拎着壶控了控,只好给魏琛换了杯凉透的茶水。窗外晚霞似火,映了半边天,猩红恍若当年。黄少天说“魏老大,我和叶修。”他话说了一半,一时找不到词。魏琛翘着二郎腿,呷着已成褐色的茶,末了轻轻地叹一口气,“我知道。”

 

黄少天笑了起来,杏核眼眼尾微勾,嘴角和眉梢都舒展开,当真是个世家公子。“魏老大你放心。”

 

你放心,我不会后悔。未来是朝不保夕,现实是螳臂当车,或许不日便成路边枯骨,城墙上悬挂的人头,他选了就不留退路,要么杀出血路来,要么死在战场上。反正不会后悔的。

 

叶修向他伸了手,他可以赴汤蹈火,劈山分海。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或者是情到深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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