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不问是劫是缘。”

【叶黄】今日睡眠质量:优

预:奇奇怪怪的狗屁而且可以无视的设定


黄少天在楼顶上徐徐地睁开眼。十点差一刻,天晴,无风,阳光刚好能晒暖皮肤,所在地:楼顶,睡眠质量:优,备注:今天没有做梦。

他在旁边的小本子上用笔工工整整地记录下这些信息。

这个楼顶很棒,一百分可以给九十九。剩下一分不给,是期待着以后能有更让他满意的睡觉地点。黄少天满意地点了点头,踩上了楼顶的护栏,凌空跳了下去,轻柔地像一只猫一样落在地上。

这个小区处在城郊,黄少天丝毫没引起波动,溜溜达达地走了出去。他迈过正门,冲着保安笑一笑,晃着肩膀踢踏着人字拖踩着树荫走了开去。

这个时刻大部分人还在辛勤工作,刚入春天,树梢干净的像是撞钟和尚的头顶,寥寥的几根细弱的树枝映在蓝色的天幕上,比写意的山水画利落。黄少天举着个相机,挑了个合适的角度,咖嚓一声照了下来。

路上偶然撞见几个逃课的小孩儿,青春期的身板纤长单薄,像是忙着窜高整个人被拎成了一长条,外套松垮地套在外面,运动裤的裤脚被拽上去露一截伶仃的脚踝。三四个人,在马路牙子上坐着,中间一个小孩儿刘海儿留的很不符合校规,耷拉下来,挡着面部表情,打着手游。剩下的围在他边上,大呼小叫。

空旷的街道好像响着他们声响的回音。

黄少天慢悠悠地举起老式相机,动手调光圈,感光,设置快门时间。他端着相机的手很稳,耐心地等待捕捉蝴蝶振翅般的一瞬间。

他终究是等到了,人群中一声欢呼,坐在中间的那个少年微微抬头向一直站立在旁的黄少天瞥了一眼。在那一刹那黄少天按下了快门。那一瞬间被定格,被控制,成为永恒的一页困在他的相机里。

黄少天对着那少年笑了笑,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不过是个短暂的插曲。


下午四点零七分,已经可以看见晚霞,预计有火烧云,无风,阳光很重,不晒,地点:公园长椅,睡眠质量:良,备注:公园里拉小提琴的那个人水平相当不错,加分。评分:75。

黄少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拉开易拉罐,拉环艰难地脱离罐身,黄少天左手拿着一个涂了很多沙拉酱的汉堡,右手握着一罐碳酸汽水。他最近偏爱垃圾食品,高热量的甜度高的满是脂肪和糖的东西有助于心情的大幅提升,伴着胃病的密集发作。

他刚咬下一口汉堡,没来得及咽下含在嘴里,灌满了汽水的胃开始绞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是块破抹布被人用力地拧,顺时针,然后逆时针。黄少天躺在长椅上,蜷成一团,汗水腌的他脖颈儿刺痛,而这时他苦中作乐地想,这样疼下去备不住会死。

会死就好了。他妈的谁也没问过他要不要死,想不想死,然后他们就这样把长生塞给了他。在给他漫长的时间的同时剥离了他的另一部分,像是扒了层皮,又像是被人剜了心肝。从此就缺了一块儿,怎么填补也填补不上。

好了这下子真的要死了。黄少天吸了口气,在疼痛中感受到受虐的快感。

知觉会在漫长的生命中被淡化被模糊,视觉听觉
嗅觉触觉所能达到的上限早已被填的满满当当,景色看的倦了,音乐听得多了,什么样的美味也都尝腻了,触摸过溪流和落叶的脉络,手指曾抚过凉滑的丝绸和粗糙的麻布。

再没有然后。

黄少天疼得眼前冒着白光,欣慰地觉得自己接触到了死亡——那个不为他准备的归宿终于决定向他敞开怀抱。只一瞬间,他在疼痛里松了口气。

“没事吧。”一只温热的手抚开了黄少天粘在额头上的发丝,黄少天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是前两天他拍过的那个打游戏的少年。对方看了看他的状况,温热的手隔着衣物摸上他的肚子,使了些力气逆时针揉着,痉挛的似乎缩成了一小团的胃放弃了和自己较劲,缓慢地舒展开。

“谢谢”黄少天有气无力地从长椅上直起身来。对方瞟了他一眼,按着他脑门儿让他躺了回去。
“那个,我叫黄少天,今天多谢了啊你看要不要我改天请你吃个饭哈说起来这条街后边有家小面馆儿”“啧。”少年有些不耐烦,“胃疼还这么多话。”“叶修。树叶的叶修长的修。”

黄少天默默地在心里想,其实我还叫夜雨声烦,还叫流木,怕了没。

死不了的人从来不怕疼,胃安稳下来黄少天有点昏昏欲睡。迷迷瞪瞪地眨着眼。叶修伸手捏住他鼻尖,黄少天喘了一大口气,瞪起了眼睛。叶修笑了一声,松开了手。黄少天不太喜欢被人触碰,皮肤相接的热量传递让他心生防备。他像是活在陆地的鱼,会被别人掌心的热度烫伤。

黄少天觉得叶修是有那么点自来熟。

“走吧,地点你定。”叶修扬了扬下巴看着黄少天。“去哪儿?走什么走?”黄少天吸了口气。我还是个病号呢你就打算让病号一起走?”“去面馆儿吃饭啊。”叶修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说你请嘛。”黄少天梗了半晌,索性把他扔在一边兀自晒太阳。

黄少天安安静静地蜷在长椅上,叶修坐在长椅的那一端,点了一根烟。他垂着眼看香烟飘出的蓝色的雾,一言不发。黄少天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隔着高楼大厦已经看不见太阳,天色温柔得一塌糊涂,温暖的橙红色光线笼罩着世间万物,像是把手盖在眼睛上,隔着手掌看见的世界。温热的鲜红的,像血液流动一样,光线流动着,黄少天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撑起身来。

叶修还坐在旁边,手指间夹了根未点燃的烟,看见黄少天起来了,站起身来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裤子,说到“走啊。”“去哪儿?”黄少天呆愣愣地看叶修。“吃饭,你说请客的。怎么,不认啊。”黄少天梗了半晌,大手一挥,“走!”


那家是老面馆儿了,黄少天好久以前就在这家店吃,大厨从不出来,想来是没换人,口味一如当年。他们都点了骨汤面,黄少天记吃不记打地加了两大勺辣油,汤头鲜亮,加了辣椒油一口下去香得不得了。

刚缓过来的胃不适合这种美味,黄少天一口汤下去,胃隐隐作痛,叶修看了眼他,抬手把他们的面碗调换过来。黄少天略略一愣,握着筷子跟叶修一样大口吃起来。

面当不得饱,黄少天吞了一碗下去,招手又要了一小碗。旁边儿擦桌子的服务员看着黄少天那就剩个汤底的碗笑,活了这么久脸皮也磨的够厚,黄少天全不在意,对着服务生夸这面数十年如一日的好吃。

服务生满脸自豪,抖了抖抹布说了句“成,我这就去做。”黄少天便又是一愣,服务生看着黄少天,解释到,这是家传的手艺,从他母亲那儿传下来的,其母过世后这店才给了他,中间也关了一段儿,刚重新营业,还没来得及招服务生;好在客人不多,他自己忙点就是了。

黄少天咬着筷子尖,心里算算原来是岁月长流,已经是又一代人了。

他觉得疲累。

头上一痛,叶修拎着根筷子敲他的头,催促他快吃。黄少天对叶修这种有点亲昵的小动作抵抗不来,乖乖地低了头狼吞虎咽去了。



凌晨四点五十三分,看不见地平线所以没有日出,天蒙蒙亮,风有点凉。时睡时醒,左侧太阳穴一片都疼,有点发晕。所在地:单身公寓,睡眠质量:差,打分:30,备注:好像梦见了以前的谁,想不起来。

黄少天坐在单身公寓的窗户前面,窗帘拉了一半,他坐在黑暗里等待天亮起来,顺便看对面一个灯火通明的窗户内上演的默剧。赤裸的男女拥抱在一起,汗水滴落,就在窗子前毫不掩饰。黄少天像是在看荒诞剧,对面人的悲喜隔了层荧屏,触摸不到、传达不了。

他活得越久离激情越远,热情是会变冷的,篝火熄灭后会留下灰,藏着一两颗火种,隔一段时间在空气里爆裂。

所有人都离他太远了,他害怕孤单,所以抱着漫长的生命追逐着流逝的岁月,他紧跟着时代害怕稍微一停脚步就会被所有人抛在脑后。他有很多种很多种形容来描摹孤独的形状,而最恰当的那个,是漫长。

太过漫长。

他路过这人间烟火,像凤凰不栖,一圈圈的盘旋着。

手机震了一下,黄少天一脸漠然地捡了起来,是之前交换过号码的叶修发来的消息。就三个字:睡不着。

黄少天噼里啪啦地打一大段话回去,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像是精心布置的悲剧布景。“滴”发送成功。手机又不依不饶地震起来,叶修打了电话过来,黄少天将手机举到耳边,叶修在电话那头问“要不要去看日出。”黄少天心想这是哪门子的交友办法。

叶修身上气味很好闻,黄少天箍着叶修的腰把脸埋在他脊背上。摩托车车速飙升,被托离地面,叶修的外衣衣摆左右都飘起来,像翅膀一样。

去看日出,以为只是说说,然而叶修直接开了一架机车过来,停在他楼下闪烁着车灯。黄少天跑下楼的时候目瞪口呆,叶修拍打着车头,挑着眉梢似笑非笑。

“走不走?”“走,不过,内啥,老叶啊,这车是你的?看不出来啊。”“不是,是我一个……嗯,一个小弟的。”黄少天思来想去,拣了个常用来套近乎的称呼。叶修坦然地接受了他这种称呼,随口就把称呼改成了少天。黄少天心头一跳,这称呼亲昵让他恐惧。习惯的距离被迅速拉近,无形的壁垒被突破,一溃千里。

换一个名字吧,再换一个人生。他可以无数次的覆盖读档,曾经多重要的人多重要的事都会被新的东西掩埋。

机车的轰鸣声停了,叶修熄了火,黄少天松开叶修。

他们此时在城郊,历史上这个地方是军事要地,护城河自千百年以前就围绕着这个地方流动。波光粼粼,河边上模糊着闪着一线的光。水面上仿佛有一座浮桥,桥下是亘古不变的水波。

沿着那道桥走,能走到太阳里面吧。

黄少天沉默地举起手机,正对着太阳照下来。

日出没多长时间,黄少天和叶修什么都没说,一起注视着太阳爬上去,原先一线的光变成半边儿流霞。黄少天终于动了动早已僵硬的颈子,拿目光去找叶修。

叶修一直站在他身边上,眉眼沐浴着霞光,染成金色的睫毛像是雏鸟最细嫩的羽毛,一片纯粹。他好像看了黄少天很久。他阖上眼冲黄少天俯下身子。

是一个温柔的亲吻。


一个人从世间消失能有多迅速,黄少天像是蒸发了,手机打过去是空号,公寓有别人入住,整个城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他留下的痕迹。叶修掐着手机气得想笑。

最终还是拨了个电话,“喂,冯主席吗,我是叶修。”

“能帮忙找个人吗?”

地球人口如今40亿,找人是大海捞针。叶修也觉得无望,他还是喜欢到处在这个城市逛逛,去猜想他是否也曾同他一样,漫无目的又满怀期望地走下去。

自助报刊亭外面摆了一本杂志,封面是日出,叶修权衡一下,舍弃了包烟,将它拿下来翻看。

专业的摄影杂志,随手翻一翻他也看不懂,只能看看别人的作品。杂志一半都是一个摄影展,叶修翻到开头。“夜雨声烦个人摄影展”映入眼前,一张张往下,很有个人风格的摄影,很锋利的风格,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像把利剑能穿透纸面。

偶尔也会有暖心的作品,多是抓拍中得到的一个眼神。情侣,爱人,亲子,或是陌生人。形形色色。叶修翻到最后,手指僵在了书页边上,将挑未挑,被翻开了一角的书页又落回来。

那是日出,旁边标着所用相机的参数,只简单地写了手机型号,没了那些专业数据。叶修翻回前面,指尖描摹着夜雨声烦四个字。


“这位兄台你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找本大摄影师接单麻烦戳主页链接谢谢!这都是被我拉黑的第几个号了还没完了吗!”

“摩西摩西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滚出来好吗我们当面来战啊。”

“少天。”

“……你行啊你你他妈的人肉我是不是,你以为老子会怕你?”

叶修叹了口气,吐了口烟。

“少天。[图片]”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少天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能说吗?

黄少天只是不敢说。

他一路上都是踽踽独行,永生自被实现以来像他这样的人寥寥无几。众人皆有归宿,独他注定困在时间的漩涡里面漂泊无定。

人类本身就注定孤独,而他一人,与众人渐行渐远。

飘忽不定的感情,突发的荷尔蒙,飙升的肾上腺素,这样也可以吗。

黄少天顿了顿,打出了一行字“我怕我活的太长。”

我怕我生命太长,我怕我热情消失,我怕你年华易逝白发换了青丝而我依然如故,我怕我终有一日如忘却他人般忘了你。

我怕我忘了你又怕我忘不掉你。我更怕山海相隔我们最终相看两厌。

一见如故又如何。

黄少天捡起电脑桌上的空可乐瓶,从肩上空抛到身后。他懒得回头,不是家的地方,乱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他打算关电脑。

然而他的手指僵在鼠标上。

“[图片]”


那是一张档案,重要的地方都被一双手挡上了。

然而黄少天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联盟所有像他这样的人,都有这么一张档案。



早上九点二十三分,睡眠质量:优,打分:100分以后可以慢慢涨,所在地:家,备注:混账老叶睡觉抢被!!!!!!!!!!!!!!!

——FIN——
感谢阅读,女神关注我了,诚惶诚恐。暗搓搓表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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