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不问是劫是缘。”

【叶黄】无意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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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春秋两季的气候最是适宜,武林大会也选在这个时候开,今年的选址在西湖,湖面上摆了数十只船,挨得紧密,宛若湖心一个岛屿。比武场地就划在这一片船上,沾水算输。嘉世虽没落已久,气魄还是在的,穿着绛红色衣服的弟子们成日在西湖边上东奔西跑,黄少天倚在长堤的栏杆上,咬着响铃看热闹。

 

看着看着摇摇头,去跟叶修搭话,“老叶,这些可不行啊。”叶修撑了把伞在旁站着,闻言接到,“是是是,自然是比不得剑圣。”黄少天吞下最后一口,舔舔手指,在衣服上捻了一把,也不理会叶修的敷衍,“这是真不行啊,下盘都是飘的,脚下没根,运气也不够周转,这是怎么教的,挺好的苗子生生给养成棵草。”叶修存心想逗他,“什么样叫好?还请剑圣给小的见识见识。”

 

黄少天瞟眼叶修,撑着伞的人碎发挡着眉眼,他也不伸手去拂,肩膀微微向前含着,站姿像是少根骨头,全不是个练武人应有的样子,全身心诠释着“随便”这两字。偏黄少天最受不了被他小瞧,那轻佻的口气像是栏杆上突然生出的小刺,刺得他必须换个位置。他手在袍子上攥了一把,推着栏杆仿佛叶修那样子没型没款地站直身子。

 

“行,你看着。”黄少天扫了一圈。初秋,西湖百里荷花快要谢个干净,剩着田田的荷叶挺出水面来,杨公堤这面不如白堤风景好,无花可赏,没什么人来。黄少天踏着栏杆一跃而下,脚尖擦过挺立的荷叶,一滴露珠抖了一下,他运着轻功踩着烟波绕两圈,卖弄着在一只莲蓬上停了一瞬,翩然而回。

 

叶修好笑地看着黄少天洋洋自得,挑了挑眉。眉梢把黄少天那一点点的卖弄和骄傲扫尽风里。黄少天想想,受不得叶修的撩拨是存了不能输的心思,撞南墙也不回头地往前追,想着与他并肩同游。一想就心痒,再想就心慌,也挺没趣,他撇撇嘴,塌了腰倚着栏杆,吹着江风。

 

那些细细碎碎缠缠绵绵的心思,弯弯绕绕轻轻浅浅,他自己都不敢当真,如何指望人看见。曾盼着冰雨和却邪一同浴血,从偌大江湖里杀出个通透,期待终是化为泡影,留他空对湖面破碎的月亮。

 

黄少天足够冷静和狠心,多余的想法全都葬在风中。他不为这风月困扰,江湖沉浮中漂浪过的人,都明白知己远比红颜重要,可为一个眼神披荆斩棘两肋插刀。他不贪心,相知就足矣,他不要相守,叶修离开必有苦衷,不愿说的东西他不问。枕边人尚有同床异梦的可能,他们之间的情谊却足以邀日月同鉴。

 

他一贯如此,为叶修一句邀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是叶修不需要,他只信他便是,并不强求。

 

黄少天也就愣神了这么一会儿,眉间一凉,叶修点着他的眉心,一点点揉开,言语里残存笑的余韵。“想什么呢,少天?”他凑得好近,甘凉的烟草味窜入黄少天鼻腔,燥热滚过黄少天的脊背,他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显出了颜色,打开叶修的手,一串滚滚滚从口边溜出。他略显狼狈地转过身,询问叶修下面往哪边走,心里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又不是没被人追求过,他扮过花花公子游过烟花地,名伶美童各个眉眼撩人,他心如磐石不可转。而叶修笑一下,他竟觉得心漏跳一个拍子。

 

好没出息 。

 

叶修瞄眼腕子,黄少天手劲不小打红一片,和那人脸上一个色。怪他手欠,忍不住去招惹,非要逗得人仿佛以前家里那条看门的小狗一样,全身的毛都炸起来,竖着尾巴看他才算罢手,挨打也是活该。

 

黄少天从栏杆上跃下的时候,袍袖翩翩好似谪仙下凡,踏碎凌霄踩进他梦里心间。像是一下子遥在云端,一双招子清明透亮,穿过九霄云层看他,万丈雷霆轰隆隆劈上他心头 。他没忍住向谪仙伸了渎神的手。

 

雷霆下,心动像被唤起的幼苗,突破千难万险冒出了头。

 

 

“老叶你行啊你,这么个破地方都被你找到了。”黄少天瞪着眼前的破烂招牌,嘴巴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叶修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嘴欠道,“少天这是吓着了?”黄少天罕见的没有一逗就咋呼,皱了眉打量那个招牌,木头牌子有些年头,破的地方拿板子好好补过,新墨描出四个大字——“兴欣客栈”。

 

叶修勾着黄少天的肩带他进去,小客栈里桌椅整齐,按理来说这里位置偏僻,客人不多,勉强能维持生意,可竟有不止一个伙计。柜台后一个小二低头摆弄着算盘,另一个小二人高马大的,头发乱糟糟,哼着歌,很开心地喊叶修一声老大,就要往这边来,看见黄少天,不禁咦了一声。叶修挥下手,转头对黄少天介绍“这是包子,”又和小二打招呼“这位是夜雨声烦,黄少天。”包子哦哦地点了点头,那边柜台的伙计手一抖将账本掉在了地上,着实是吓得不轻。

 

殊不知黄少天也是吓一跳,夜雨声烦的名头太大,哪能在平常人那里提起,他手果断地去摸腰间冰雨,却被叶修捏住了手腕。黄少天福至心灵,喻文州可曾提过兴欣,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看叶修,“这就是你现在的门派?”堂堂斗神,竟然一个小破客栈就容纳下了,黄少天替他心酸。

 

叶修有点凉的手指又触上了他眉心,“别皱眉,不适合你。”说着又扯着他,“带你去见老板娘。”牵着他手腕沿着楼梯上二楼雅间,叶修的掌心比指尖烫,烙着黄少天那一小块皮肤,热度直达心底。黄少天自觉自从和叶修重逢,眉毛都拧掉了几根,这么下去,眉心间迟早得落下一小条细纹,像那微草的魔君一样。

 

管太多不是件好事,是瘾得戒,是病得治。相思入骨,难以拔除。黄少天想,他大概生辰八字都被叶修克着,这就是命。

 

二楼雅座也没雅到哪里去,一个穿麻布衣裳的女子奋力地用布蹭着桌子,叶修轻咳一声,喊声老板娘。黄少天打量着那个女子,干净利落,清清爽爽带着烟火气的好看,就是怎么看也不是武林中人,根骨稀松平常。

 

那女子在衣服上蹭蹭手,招呼叶修“回来了?”口音不像是南方的姑娘,爽利。“嗯,回来了。老板娘,这我朋友,夜雨声烦黄少天。”老板娘浑身一震,双手绞了几下,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黄少天瞪了眼叶修,只好赔笑道“在下黄少天。”老板娘慌张地点头致意,手足无措地也去瞪叶修,责怪他不事先打声招呼,叶修在两双大眼睛逼视下眉头一跳,打了个哈哈,揉了揉黄少天的头发,把责怪推到了他身上,不嫌事大地点拨他,“少天,礼节呢,这可是我们兴欣的幕后老板,陈果。”

 

平地一声惊雷,黄少天和陈果的表情像是照镜子,说话的叶修却不以为然,把黄少天的马尾揉到快散掉,笑黄少天又变傻了。

 

黄少天脑子飞速旋转,没空理他,任作乱的手玩弄他的头发,两道眉拧在一起打结。他了解叶修向来一句千金,不开这种玩笑,可飞速崛起的兴欣背后就这么个平凡女子,叫人替他提心吊胆。叶修艺高人胆大,他的不在乎连累挂念他的人担着两份心,这么一想黄少天咽下自己的埋怨,心疼起苏沐橙来。

 

“苏妹子也在?”作乱的手停了,在他头上拍了两下,拿了下去,掌心的余热隔着头皮还叫黄少天浑身发麻。“在这儿,我们这儿可还有别的人呢,你要不要见见。”黄少天束着头发叼着发带点头。叶修拉了黄少天衣角,刚要转身,又折回来,从他唇间拿下发带来替人束发。陈果呆立在一旁,茫然地瞪着眼睛,黄少天虽然心中微荡,也不忍晾着陈果,轻声叫她去忙自己的事。陈果看看叶修,赔笑一下,下了楼去训斥不好好干活的包子。

 

叶修仔仔细细地系好了发带,手指穿过黄少天顺滑的发,沉吟一下,问道,“少天,有空来见识一下兴欣的弟子?还有你熟悉的人呢。”黄少天安静地垂着眼,想了想,用眼神示意叶修,可以。谁知叶修修长的手指又戳了过来,按着他眉心,按得黄少天眯起眼来。

 

低沉的声音流过黄少天的心尖,惹得他浑身一颤,头皮和手腕的热度成燎原之火,烧遍他全身,唯有叶修指尖的凉护着他一点清明。刚好够他听清那一句话。

 

别皱眉,我看了心疼。


——TBC——

谢谢你看到这里,人间失联下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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