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不问是劫是缘。”

【叶黄】敬以比臭屁还臭的问候

《二度》完售了,感谢大家,将这一篇全篇放出W,埋了很多我喜欢的小彩蛋,希望有人能挖出来


PART 1.一个算是陌生的男子的来信

 

敬告诸位,

        我将于满月之时,取走“神像之眼”

                       夜雨声烦:)

 

皮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节奏密集的鼓点,“借过,借过。”高英杰挥舞着证物袋穿过拥挤的走廊。“Sorry,sir.”他微微低下头向路过的警官致意,脚下不停,一路冲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玻璃透亮的窗前,一位男子正颔首用镊子夹着一个信封左看右看,见他进来,优雅地抬了抬下巴。“队长。”高英杰气喘得有点虚,只挥了挥手上装着同样的信封的袋子。男子一下子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一双大小眼瞪得更明显了。

“方士谦!”他——特调组组长王杰希对着办公室的套间喊了一声,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瘦高男子一把推开了门,睡眼惺忪地倚在门框上,目光无神地从王杰希扫到高英杰,然后聚焦到高英杰手上。他利索地套上手套快步走来取走了信,“第三封?”方士谦抬抬手,要走了王杰希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封。

“夜雨声烦”,王杰希若有所思地念叨一句。“君莫笑”,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高英杰看着他敬爱的队长,在门口站得笔直,王杰希发了一会儿呆,才转向他,“先回去吧,整理一下资料,下午叫全员来开个会。”方士谦这时候探出头来,“英杰,叫柏清来一下。”高英杰敬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小队长。”方士谦扒着门框挥手,王杰希将目光从墙上的剪贴板和白板上撕下来,摇摇头走进套间里面。小房间只有玻璃透亮,书籍纸张撒得到处都是,不知道能做什么的仪器有的落满了灰、有的成了泡面盒子的架子,王杰希从容地从杂乱中穿行过去站到宽大的写字台前。乌黑的钢架圈着一个透亮的放大镜,两个信封并排摆在下面,一色深蓝,封口处的火漆印上嚣张地舒展开一双翅膀,纯白的信纸用两个木夹子夹在一边的架子上,总共两条,格式统一。方士谦戴着手套将手中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出了第三封信,将它挂起来。三封信一模一样的语气,字迹是很标准的颜楷,“夜雨声烦”的落款后都接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王杰希伸手虚点了一下那个笑脸标志,“这个。”

“我知道。”方士谦极有默契地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很厚的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影印的照片或者信纸,他们俩将照片和信纸铺满桌面,对着沉思起来。“能确定是这个人的手笔?”“八九不离十吧。”方士谦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到如今总共十多起案子,都留下了这个笑脸,还有这个。”交叉上扬的双剑下舒展开的羽翼,在每一份材料上面耀武扬威,“这个标志从没在媒体面前出现过,可以排除模仿犯的可能。”王杰希嗯了一声,微微点头,“你觉得有内鬼?”方士谦盯着王杰希,有点诧异,“不敢完全放心。”王杰希回答他,“操心不经老啊,我的小队长。”方士谦的语气很像街边算命的神棍。

“你看。”王杰希扫开一片资料,半坐在桌子上,“除了这两个固定的标志,所有案件没有可以被摸清规律的重合点,就这两个标志也都不一定留在哪里。”他捡了两三张照片扔在方士谦面前,特写的图标分别在墙上、地板上、插在展览台前面的标签上,有大有小。“前面那么多次,我们收到过警告信了没有?这么嚣张,不是他的作风。”“君莫笑……”王杰希听见这三个字就皱起了眉,方士谦投降一样把双手举过头顶,“好,我的错,我不叫这个称呼。”王杰希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挂起来的三封信上,“这个夜雨声烦……”他甫一开口,自己就噎了一下,“小偷还给自己起这种名号。”他嘀咕着,“这个夜雨声烦,能分析出什么来吗。”

“你怎么看。”方士谦调整了一下坐姿,面色也严肃了点,“骚包。”王杰希斩钉截铁,方士谦噗嗤一乐。“也对。重视细节、很有耐心、享受挑战、有强大的自信。”方士谦叩着桌面,“我比较好奇的是,君莫笑怎么会和他搞在一起。”王杰希摇摇头,接了一杯水,放在方士谦面前,“下午开会再说。”

 

“大致情况就这样。有人有什么想法吗。”王杰希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泡好的茶水,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人。直到这起案件发生才开始并案调查,眼前众人都是前两天才从大洋彼岸到达这个陌生的国度,跨越半个地球的时差惹人头疼,这一圈人各个眼下一片休息不足的青黑色。“我刚审问了邮递员欧文。”刘小别认认真真举起了手,“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他一直负责这一片的邮件,信封上的指纹也是他的,没有其他人的,夜雨声烦应该比较细心,没有留下线索。邮筒附近没有监控,这封信突然出现,也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根据邮戳来看,信件邮出的地址和前两案毫无关联,没有可追查的线索。”底下响起一片小声的叹息,“我实名建议A国向我国学习,将监控设备装到每一个角落。”“臣附议。”柳非枕着自己的胳膊懒懒地举起一只手赞同袁柏清。

方士谦敲了一下袁柏清脑袋,两条大长腿无赖地伸出去占了大半空地,“邮递员就先放放,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君莫笑怎么会和夜雨声烦混在一起。”他拈起两页字迹密密麻麻的纸,“小高。”被点到名字的高英杰慌慌张张地在面前翻了翻,抽出了自己交上去的报告,“根据侧写,君莫笑这个人,心思缜密,心理素质强大,计划周密,对突发情况都有详细应对。嗯……其余的,犯案都在国内,应该是本国人,或者至少是个很了解我国的人。男性,年龄……比较年轻,中等身材,大概穿41码的鞋,180cm左右。”高英杰顿了一下,“此外,他背后有一位能力很强的黑客。第三起案子里酒店的监控录像被动过手脚,第五起案子里的密码也是被人盗走的。”

“而夜雨声烦。”高英杰抿抿唇,对自己略有不自信,下意识地看了眼他队长,王杰希含着口茶水,睫毛低垂,安抚性地微微点头。“我们掌握的资料比较少。活动地点主要在A国,作案往往有偶然性,应该是观察许久之后伺机而动,可以推测是一个很有耐心智商很高的罪犯。提前给受害人或者警局邮寄预告信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能力很自负,性格比较张扬,对事情的掌控欲比较强,年纪应该较轻,是亚裔的可能性比较大。”高英杰将报告收好,规规矩矩地将手臂搭在桌上。

“这就是问题,两个行事风格迥异的人为什么会合伙作案?”方士谦抛出的疑问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所以。”王杰希将一直端着的茶缸子放下,总算从一个宛若公园里遛鸟看棋的大爷变成一个一表人才的警探。“这次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从夜雨声烦下手。抓住了夜雨声烦,也就能摸出他和君莫笑的关系。老许、柳非、梁方跟我去这次的预告地点。肖云和周烨柏去周边调查,小别和英杰整理一下资料,和这边的人交接一下。柏清和方士谦可以休息了。大家都辛苦了。”会议室响起椅子挪动的响动,大家陆续散去,刘小别皱着眉倚着门框等着王杰希,“队长,”他有些犹豫,“我觉得,那个邮递员,可能有问题。”“理由呢?”“说不好,直觉。”刘小别低下了头,王杰希拍拍他的肩膀,不置可否地跨出了门。

常年在一线奔走的警员的直觉通常可信,只是没有证据支持的怀疑徒费人力,刘小别也清楚这点,才会只跟队长稍微提一句。

 

“队长,这是地图。”车正向目的地飞驰,王杰希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睛吹风,额发被风掀起,他伸手接过柳非递来的地图,打开大致扫了扫。A国地广人稀,马路很宽,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这条大路上飞驰,来去无踪,“不愧是犯罪者的天堂,”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神像之眼”原本属于非洲,是一个悠久的历史和稀少的人口成正比的小部落流传下来的神物,现在由时尚界大亨Georgio Peviani收藏于LG市近郊一座别墅里。王杰希从车上下来看到别墅的第一眼就头疼地抬起了手按上眉心,三层楼高的独栋别墅,木质框的落地窗环绕四周,楼顶开了天窗,简直是为方便小偷而设的。

私人秘书温斯顿和翻译笑容可掬地等在门口点头示意,带他们进了别墅内部,指纹识别后厚重的木门毫无滞涩地滑开,只惊扰了浮动的纤尘,许斌小声吸了口气。各式各样的藏品收在玻璃柜里,被落地窗允许进入的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室内似能产生回音一般空旷,一到三楼是打通的,楼梯绕着墙壁盘旋而上将中心空出来,天花板被漆成午夜蓝的色泽,灯盏像星星一样闪着荧光。而昏暗的大厅中间,木质的展台上珀金的底座托起一枚光华内敛的黑钻石,仅有人一节指节那么大,被精心雕琢打磨成半阖的眼,冷眼旁观着众生百态。

透过天窗,光束像聚光灯,将倾羡的目光聚焦在正中心的展台上,在那里,神于穹盖之上俯瞰世间。没人说话,也没人往里走,温斯顿有点得意地欣赏着众人的神情,对着王杰希俏皮地眨了下左眼。

“看一下你们的防盗措施。”秘书听完翻译的话后,走到展台旁边微微弯腰,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直起身时,落地窗顶的百叶扇从一楼至三楼依次落下来,直至只剩下天窗,偌大个房间昏暗得看不清身旁的人,随后围绕着圆形天窗嵌在天花板上的灯一圈一圈亮起,从上至下,整幢房子灯火通明。王杰希默默数了一下,整个过程大致要30秒。灯暗下时展台上方现出红外线织成的网,网眼细密,勉强能塞进一只婴儿拳头,温斯顿说这是红外线报警器,一旦启动警报后唯一的出路——正门会立刻锁死。

梁方检查了一下,确认属实,王杰希盯着天窗若有所思,柳非会意,翻出了关于别墅具体构造的资料递给王杰希。天窗和落地窗所用都是材质特殊的钢化玻璃,内嵌的金属丝断裂会发出刺耳警报声。除此之外,没有其余的防盗措施,乔治对这里的安全性相当有自信。王杰希他们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确认过只有乔治和秘书温斯顿的指纹能开启大门之后便离开了。

厚重的木门掩上之前,王杰希回头看向“神像之眼”,黑钻石闪耀着可以称为圣洁的光,他无端觉得在那个展台之上,似乎还摆着一张简洁的白卡片,画着个简单的笑脸,印着双剑交叉羽翼的logo。

追踪君莫笑的案子久了,似乎心理都要出点毛病,王杰希一哂,大步走开。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在满月之后的第一个白昼来临之前,猫鼠游戏仍将继续。

 

PART 2.来自特调组

 

“他是直刺进世间的一把利剑,斩断罪恶的刀,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无所畏惧的艺术家。相比之下,只能跟在他身后不停追逐的猎犬们显得多么可笑。”

      ——《America Daily》

 

“我靠这个左宸锐真是够了!”刘小别将报纸甩在桌上,鉴定科的袁柏清坐在自己新买的人体工学椅上“噌”地滑到刘小别身边,意思意思着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爸爸疼你,别崽儿不要闹~”声音浪出了波浪号,刘小别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踹他椅脚把他蹬回原位。方士谦打着哈欠走进门时正撞见这一场闹剧,“孩儿们吵什么呢。”他信步过来,刘小别紧张地抓起报纸,犹豫着现在把它塞进抽屉是否显得欲盖弥彰。方士谦手疾眼快地抢过来,一眼看见最醒目的报道——夜雨声烦:夜色中行走的大艺术家。方士谦“嗤”地笑了出来,“嗯,这次来的几位看见这个,估计要气成大小眼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王大队长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他敲敲桌子,“待会儿进来的就是情报处派来的合作人。”大家一派了然,王杰希将等在外面的人带进来,共有三人。打头的是一个混血帅哥,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长相精神,眉眼忧郁,“Hello,我是张佳乐,”出乎意料,帅哥的中文相当流利,“主要负责夜雨声烦的案子,之前君莫笑的案件我也关注过。”紧跟着他的青年明显的亚洲面孔,脸庞曲线柔和,笑意融融,干净阳光,“苏沐秋,技术组的。”原特调组的人配合地鼓掌欢迎,柳非不怕死地捧着脸,假装花痴状,逗笑了最后的那个看起来是个才十多岁的少年,他眨眨眼,“我叫卢瀚文,十七岁,麻烦各位前辈了。”原本大家都有些震惊,发现他是在Cumbridge读犯罪心理学的高材生后恍然大悟。

夜雨声烦和君莫笑的联系在A国不被看重,这次说是两国合作,实际上来的三个都是亚裔,交流起来也方便。

张佳乐先汇报了一下目前他们追踪夜雨声烦的进展。方士谦将前两封预告信出示给新来的同事——“我将于凌霄花开时取走‘新娘的嫁衣’:)”“我将于Venus落泪之际取走Broken Story:)”。“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前两个案子。”苏沐秋将随身的笔记本转向张佳乐那边,“夜雨声烦通常一年犯案一次,第一年就是这个轰动一时的嫁衣案。”张佳乐将照片推向前方,照片上玻璃花房里漏斗状的金红花朵簇拥着一座洁白的大理石少女雕像,微低着头娇羞地捧着花束的少女裹着一袭名贵的嫁衣,金色的丝绸披风上坠着绿色的猫眼石,衣摆像花瓣一样错落地落在地面,掩在里面的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烟粉色长裙,像晨雾一样朦胧,少女头上顶着一顶沾着晨露的花冠。这是上个世纪末著名设计师Raymond Samuelson生平设计的唯一一件衣服,送给富豪Weyerhaeuser的新娘的礼物。

“这个玻璃花房在Weyerhaeuser家族在尤希里亚州的私人庄园里,有专人看守,大理石雕像上的嫁衣也很难脱下。然而就在凌霄花开的时候,这件嫁衣不翼而飞了。”张佳乐捡出一份口供,“老管家雅各布每隔三天会来巡视一次,花匠亚历克斯每周周日前来,当天早上管家刚来过,此时嫁衣还在。花匠傍晚来的时候发现雕像不见了,立刻报警,第二天,我们发现雕像还在原地,只有嫁衣消失了。”没人打断,苏沐秋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张佳乐端起来一饮而尽,目光失焦地停留在信封上的笑脸符号上,“诶这个笑脸是后画上去的吧,墨色显得比前面浓。”苏沐秋关闭了半个字都没有多的文档,瞥了他一眼,“说正事,”似是早已习惯了张佳乐的跑偏。

“哦,还有一些很少人了解的细节,花房背后有一个小仓库,就像这样。”张佳乐将资料翻至背面,草草勾了一个雏形给他们看,花房整体外观呈蜂窝状的六边形,贴近庄园中心那侧内部有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的贴墙而建的小房间。“这里就是花匠的工作室和仓库。”大家看过之后方士谦将纸拿在手上若有所思。“哦,还有。让这次案件变得比较棘手的还有一个原因,案发当天当地下雨,可是没发现任何痕迹。”张佳乐说完之后,戳了戳苏沐秋,“大使馆的案子你来说吧。”

卢瀚文很有眼力地给苏沐秋接了杯水,润了下嗓子之后苏沐秋打开了卷宗。“Broken Story”,国内称之为“美人心”,是有着成人心脏大小和形状的一颗天然石榴石,浅淡剔透的玫红色,只在内部有一道浅浅的冰裂,早先被东南亚地区一个小国的王室所收藏,于本世纪初作为两国友好的见证被送到A国,陈列于该国驻A国的大使馆内。“这里的维纳斯,很多人猜测有别的含义。”苏沐秋在影印资料上画了个圈,“这是我们认为最正确的一个说法,大使馆外的草坪上有一个维纳斯喷泉,你们看,只有在每周教堂礼拜时才会喷水,水顺着雕像的眼眶滑下来,像落泪一样。”张佳乐和卢瀚文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乖乖地点头,苏沐秋轻咳了一下,含了口水润润喉咙,众人都盯着他,他皱了眉头,不太确定地说,“关于夜雨的犯罪手法,我们还没弄清楚。”

“美人心陈列在大使馆的会客厅,锁在展示箱里,大使馆戒备森严,失窃前后几日进入大使馆的人都排查过,全部排除了嫌疑。”还是没人说话,一群人哗啦哗啦翻着手里厚厚的出入记录和访客资料、口供。“夜雨声烦这么厉害……”卢瀚文率先憋不住话,语气里夹着点钦佩,刘小别脾气比较直来直去,闻言瞪了小孩儿一眼,吓得卢瀚文闭了嘴。张佳乐向那边儿凑凑,隔着苏沐秋后背给了小孩儿后脑勺一巴掌。

“诶,其实也有好消息!”张佳乐教育完高材生莫名其妙雀跃起来,“大家记得感谢我们秋哥。”他手抬起来象征性地拍了两下,以苏沐秋为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像在看一只撒欢的哈士奇,唯独方士谦配合地拍了两下。“我想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凌霄花开、维纳斯流泪、满月,有指向性,却不是确定的某个时刻。”王杰希赞许地“嗯”了一声,“所以我推测,夜雨声烦在每一次行动之前应该都蛰伏了很久,直到时机来临。这个时间是为了仪式感。”苏沐秋打开桌面一个自制软件,“基于这一点,我做了个软件。”密密麻麻的线像蜘蛛网一样铺开,“以案件为中心铺开的关系网,只要夜雨声烦是个活人,他就一定会在这张网上出现。”肖云一激动,呼声出口一半,被他强制吞回去,拐了个滑稽的音调。“也就是说这次就算失败,我们也能揪住他的尾巴。”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周烨柏将会议记录整理好交给王杰希,“为免打草惊蛇,在别墅那般,我们没有增派人手,夜雨声烦背后还有一个君莫笑,不能掉以轻心。”“在满月前,我们先排查一遍较长时间和那边有联系的人。都辛苦了。”

警员们匆忙地回到了各自岗位,王杰希、方士谦、张佳乐和苏沐秋四个人围坐一圈,“他们……”王杰希还未说完,方士谦反应很快,“夜雨声烦一定会继续遵从自己的行为模式,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挑战。”“君莫笑会服从夜雨声烦,”不等有人继续发问,他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将代表自己名字的符号缀在后面,意味着承认对方。”张佳乐点点头,像好学的学生一样执着地举起手,“为什么君莫笑会承认夜雨声烦?他们什么关系?互相了解吗?”“因为爱情。”苏沐秋一口水呛到,慌忙地去抽纸巾按住鼻子。

 

“小别前辈,小别前辈,你等等我。”刘小别走路飞快,修长的两条腿踏过街区,卢瀚文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惹得刘小别叹气,停下来等他。“小别前辈你生气了?”卢瀚文不知死活地问,刘小别被这直白哽住,索性也直白地反问回去,“你崇拜夜雨声烦?”卢瀚文毫不忌讳地点点头,刘小别戴着耳机双手揣兜,转身迈步一个趔趄,卢瀚文扯着他袖子不放。

“夜雨声烦确实很厉害啊,而且他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卢瀚文急着解释,“新娘的嫁衣在几周后就被发现穿在当地公园里的雕像身上,完好无损。美人心消失后,等价的善款,拨进了援助非洲儿童基金会的账户里。”刘小别放慢了步速跟他并肩走,耳机取下一只,对卢瀚文说,“新娘的嫁衣原本是一个骗局,雕像原型的那位富家千金,是被当时的家主亨特所诱骗才有了他的孩子。那件嫁衣只是亨特为了安抚少女家庭重金购买的商品。”“对,这就是为什么花房里种的都是寓意母爱的凌霄花。”

“还有呢?”刘小别在街口停下脚步,低头看起了地图,“维纳斯、也就是阿芙洛狄特,她的眼泪是为自己的所爱而流,隐喻着将美人心赠予A国是因为背后有一个爱情故事?”卢瀚文仿佛见到新大陆一样,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听着。“这种八卦也能信吗?”“说不定有可取之处呢,维纳斯落泪的故事可能真的和案件有关。”

刘小别俯视着稍微矮他一些的小孩儿,“你是学习犯罪心理学的是么。”卢瀚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不过我才刚接触,导师让我来见见世面。”“既然你学的是这个,那你应该很清楚,夜雨声烦这么做,是在犯罪。”

“偷就是偷。不配称为行为艺术。”

“别跟着我,我只是先去买个面包。”

 

“小别前辈你为什么走这么远买面包?”牛皮纸托着香香软软的牛奶酥皮面包,刘小别心情稍微变好了点,没那么急躁了。他将面包递到卢瀚文的面前,“尝尝看?”柔软的面包芯和酥脆的面包皮拯救了一直浸泡在案子里的心情,卢瀚文满足地弯了眼睛,刘小别吃东西很快,三口两口吃完了自己那半,抽出牛皮纸下的吸油纸擦手。“我想先去看看邮政和快递,那里人口流动很快,要是有今年新来的人,要好好观察一下。”卢瀚文咬着面包看他,狂点头表示认同。

“还有,不要吹捧夜雨声烦。烦人的狗腿儿有一个姓左的就够了。”

“小别前辈你也看左先生的文章?”

“闭嘴。”

 

PART 3.伪装成名侦探的叶某

     

“除去障眼法,剩下的才是真相。”

 

“满月是这个月的28号,只剩两周了,辛苦大家。”王杰希将日期大大地圈起来,鉴定科最近没事干,袁柏清东奔西跑地做做调查打打下手,竟也累得不成样子,盯着红圈圈倒在桌子上双眼无神。没出几天,张佳乐和方士谦臭味相投,已经到了勾肩搭背的程度,两人看着袁柏清连连摇头。“年轻人这就不行了。”未至而立的张佳乐倚老卖老,袁柏清只将脑袋抬起来,下巴还搭在桌子上,“滚!男人不能说不行!”方士谦闻言给他的好徒儿竖了大拇指。

苏沐秋一门心思地完善着他的软件,妄图借用数据和计算机将以往的案情梳理更加通顺些,甫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便撞上王杰希直勾勾的眼睛,他脑袋还在运转着编程,有些迟钝地四处扫了扫,看见张佳乐和方士谦正狼狈为奸,这才会意,满含战友情谊地注视王杰希一大一小的眼睛,王杰希左脸写着同情,右脸写着理解,默默地转回身去。

 

“他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刘小别手指间转着中性笔,时而在本子上奋笔疾书,“好的,谢谢。”他闪亮亮的警徽袖标晃出反光,邮局的工作人员被晃到一样,眼神躲避得很狼狈。卢瀚文凑过来看他的记录。负责别墅一片的是欧文和马太,都是LG土生土长的人,在这里工作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他们见到了这两人,马太挺着个啤酒肚,很不雅地将衣服卷上肚皮,欧文又瘦又小,眼睛闪着贼光。马太好赌,欧文好酒,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一定都不是夜雨声烦。

要查快递员可就难了,通常都是兼职的学生工,卢瀚文建议他们不如直接去别墅附近,询问居民有印象的来得频繁的快递员。也是刚好,到附近就刚巧碰上将包裹扔在别人家门口的一位,高个子蓝眼睛,名叫爱德华,刘小别问了他许多问题,差不多把银行卡密码都问了出来,卢瀚文在旁边看得惊奇。

“小别前辈你为什么抓着他不放?”卢瀚文凭借着记录拼命回想着哪里不对。“眼神。”刘小别简单解释着,“他看我的眼神很警惕,像是被我发现什么一样。”“柳非姐说你也是这么看欧文的。”“闭嘴。”

周围问了一圈,没人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有很多人抱怨说这面由于地处市郊,治安不太好,总是丢东西,甚至有人反映晚上赶路回来被人拽走了包。

没什么进展,他们回去报告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乔治常年搭着飞机满地球乱跑,为各大展出、时装秀四处奔波,温斯顿跟着乔治,也是四处流离,想要盗取他们两个的指纹难上加难,何况出于安全考虑,主人若是长期不回来,别墅正门会开启虹膜验证,几乎可以肯定,没人能从正门进入而不留下痕迹。这一事实给全特调组打了强心剂一样,多少安慰了调查没办法继续推进的焦灼。随着满月渐近,全特调组不是翻旧卷宗寻找遗漏的线索,就是发着呆,反复思量寻找着突破口。

张佳乐和方士谦还有点精神,灵光一闪时一起讨论前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王杰希抱着茶缸子就坐他俩旁边儿,也不参与讨论,偶尔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所说的根本不可能实现,反复几次后气得张佳乐勾着方士谦脖子就要走,坐得离王杰希越远越好。苏沐秋一门心思扎在电脑里,关系网越爬越密,两起案件重叠起来看,重合率简直可怜。毕竟一起案件发生在首都,另一起发生在A国东北部一个可能开车跑十公里见不到一个人的州里,地点和时间都有很大跨度。苏沐秋索性重新写了个软件,简单粗暴地把所有网上能找到的类似的案件和判决结果都扔进数据库,试着用计算机根据概率来找出真实的犯人。特调组的警员们闲来无事都会过来瞧一眼,张佳乐对这个相当感兴趣,只可惜将目前觉得有可能的人姓名输进去,得到的结果没有一个超过百分之五十。

破案难度可想而知,全特调组都有心理准备,办公室谈论的最多的话题逐渐从案件转移成美食,报纸上还在大肆报道夜雨声烦事迹,无聊的人还开了盘,赌夜雨这次失手的概率。这时候他们就开始庆幸每一起案件主要负责的都是当地警署,特调组人少官小,没人将破不了案的责任压在他们身上。王杰希年纪轻轻就当了组长,心理素质更是好,天塌下来都能雷打不动地坐在原地,用他那搪瓷缸子喝茶,闲适得很。

到头来,最慌张的是年纪最小的卢瀚文,他每天扯着负责犯罪侧写的高英杰和肖云聊天,焦躁到一个小时能喝三大杯水。王杰希平心静气地撵刘小别去安抚一下小孩儿,惹得他也头疼,每日换着花样地往办公室带吃的。特调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飞跃重洋是来度假的。

 

满月前一周多的时候,小卢回学校去和导师汇报学习情况,高英杰惴惴的,担心自己教错了什么,袁柏清像摸狗一样摸摸高英杰头毛,结果被柳非用文件夹拍了脑袋。肖云和徐斌在旁边咔嚓咔嚓嗑瓜子,这是他们新找到的乐趣。张佳乐推算着如何才能突破看似无懈可击的防盗措施偷出“神像之眼”来,总算是让他找着了可行的方案,张佳乐得意洋洋地说给他们听,才听了两句,大家异口同声地“嘁”着,不屑地回去兴致勃勃地讨论起祖国美食来了。

张佳乐不服,硬是拿着自己的方案,拽着苏沐秋往别墅区那边去了。他踏着正步,苏沐秋四处打量看风景假装路过,绕别墅踩了一周之后张佳乐开心地表示应该没有地道,看来夜雨声烦并没有想到他天才的方案,不足为惧。“照这个包围方式,要么上天,要么入地,不然绝不可能成功偷走。”苏沐秋看着张佳乐笑得开心,还是没忍住提醒他,“乐啊,地道挖深点儿,你听不见回音的。”他补充道,“哪怕你觉得自己有很多吨。”

为这一句,他被张佳乐撵了三四个街区,跑到肚子饿。两个人到糕点店里买了苹果派和蓝莓派,这家包装到位,垫了两三张吸油纸,防止黄油浸透牛皮纸弄脏手。张佳乐买面包的时候,苏沐秋在旁边和一位小哥聊天,小哥英语很流利,叽里呱啦一大串,张佳乐抱着几乎要把他埋了的纸袋子一脚蹬在苏沐秋屁股上催他快走。

回来的时候小卢正在众人前比比划划,说是他导师推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侦探,可以听听他的见解,拓宽一下思路。众人都没什么意见,苏沐秋拖着酸疼的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嘶”了一声,被张佳乐踹的那一脚还疼着,他靠在椅背上,全身心诠释着“我不想动”一句终极真理。最后决定由王杰希、张佳乐、方士谦、高英杰和袁柏清一起前去拜访那位叶姓侦探。

 

新约克郡是A国数一数二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灯光斑驳,他们好容易找到唐人街上那家招牌红红火火的侦探事务所。“兴欣侦探事务所”七个漆黑的大字在正红色的招牌上夺目而显眼,怎么看怎么喜庆,张佳乐嘴角抽搐,拽紧了王杰希衣角,在他身后悄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王杰希撇撇嘴,由着自称陈果的姑娘将他们引进去。

名叫叶修的侦探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见他们进门也没起身,随意地抬手请他们入座。他穿着黑衬衣,肩背很薄,眼下淡青,睫毛浓密,年纪不大,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这时跑来一位短发姑娘,十分干练地把几张委托书放在叶修面前,“三个捉奸,两个找狗,”她如是说。张佳乐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没笑出声,叶修很平静,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听文斯教授说你调查过嫁衣案。”

“对。”叶修翻了翻他们带来的部分卷宗,“管家在早晨的时候看见过嫁衣。”他摸着下巴,“亚历克斯说晚上嫁衣就不见了,这期间庄园外的必经之路上,花店老板作证并没看见有人经过。”“当天傍晚下了雨,第二天路面还有积水,如果是雨后出入花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张佳乐补充到。“直接说我的结论吧,我认为案发当晚,嫁衣实际上还在花房内。”叶修环视众人,没人出声反驳,只是继续看着他,听他的推测。“我想大家也都知道,花房内凌霄花排列很有规律,分布对称。”张佳乐点头赞同,手指在茶几桌面上简单勾画了一下花的排列。“利用这一点,只要改变凌霄花的排布,就可以挡住雕像,亚历克斯稍微有些近视,在光线昏暗的傍晚,烟粉色的裙子藏在金红色的凌霄花后,瞒过他的眼睛并不困难。”叶修的手指在茶几上勾画了一下,花的排列都趋于对称,只要不改变对称性,将稍矮一些的植株摆在雕像前,就可利用透视效应欺骗视觉。

“雕像的花冠消失了,我认为是夜雨声烦为了降低雕像的高度,将它销毁了。比起嫁衣本身,只是时令花朵的花冠并没有价值。”高英杰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卢瀚文一双大眼睛瞪着叶修,等他继续讲。“雕像的披风是丝绸材质,可以卷成轻便的一团,至于裙子,将雕像倒过来就可以顺利将其褪下,花房的仓库里有为方便运输而存放的工具,夜雨声烦大可以拿来使用。”

“如果是按照你说的,亚历克斯发现雕像消失了,并没有上前确认,而是直接前去找雅各布,两人报警。”方士谦整理了一下目前的结果,“亚历克斯为什么这么慌张,此时夜雨声烦应该还留在花房内,他又是怎么带着东西离开的?”

“先说第二点吧,我能发现这点也是巧合,如果你们调查过,应该记得就在离庄园很近的地方,有家名为WINDY的露天酒吧,后门有一把很大的伞,晴雨不收。”张佳乐嗯了一声,“我在伞下坐的时候碰巧发现伞骨架上上有绑过绳子的痕迹,这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在伞面下拴绳子。”

“于是我大胆推测,有人将一些东西吊在伞骨上,借伞面隐藏。这个人,很可能是协助夜雨声烦的君莫笑。如果真的这样,还原下事情经过就是,夜雨声烦冒雨从庄园出来,来到酒吧后门,他从容地取下伞下的干净衣物,在接应下换装脱逃。”

“至于第一点,夜雨的预告信让众人神经都很紧张,发现雕像不见了下意识地以为被偷了。再者,亚历克斯这个人很以在庄园工作为傲,经常在酒吧炫耀,当天据酒保说他多喝了几杯,很有可能比要求的工作时间到得晚,因此心虚。夜雨得到庄园和玻璃花房的钥匙,可能也与他有关。”

“以上都是我的猜想,没有证据。”“可是嫁衣呢,去哪里了?”“如果是我,有很多种方式将它带走。”回答卢瀚文的是王杰希,“先藏好,挖个坑埋起来以后再取,或者包好直接扔进垃圾堆,伺机捡回来。都可以。”

“正是如此。去除无谓的障眼法,剩下的就是真相。至于这个推测有几成事实,我就不清楚了。”叶修摊开了手。

“至于第二起案子,恕我无能为力。”

 

回酒店的路上王杰希一直沉默,方士谦和张佳乐讨论了一路都没见他插话,两人啧啧称奇,凑到他跟前观察他什么情况。

“没什么。”王杰希说,“我只是在想。

“去掉障眼法,剩下的就是真相。

“君莫笑和夜雨声烦,谁才是那个障眼法?”

 

PART 4.夜雨声烦不是唯一的怪盗

 

“一个优秀的诡计,剥开它复杂精致的壳,内里一定优美而简洁。”

 

“这就是你们得出的结论?”苏沐秋叉着一块芒果慕斯,托腮沉思,他对面张佳乐一口吞下一个泡芙,“我觉得他的猜想合情合理。”张佳乐挖走了一小勺慕斯,“可惜没有证据,无法验证了。”苏沐秋的叉子悬在半空,一小块奶油摇摇晃晃,坚持挂在叉子上,张佳乐用勺子刮走了它,“这么简单?”苏沐秋不敢相信。

“秋啊,这你就不懂了。”张佳乐老神在在地叼着勺,“越是想让犯罪完美无瑕,动作越多,留下的证据也就越多,诡计从来越简单越完美。”他们坐在糕点店的休息区,无忧无虑地品尝着美食,张佳乐看见了熟人,举着胳膊大幅度地招手。“那第二起案子呢,他怎么说?”苏沐秋无法释怀。

“Hi,在谈什么。”拉开张佳乐身旁椅子坐下的,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刚巧是和苏沐秋聊过几句的那个,他对苏沐秋笑笑,小虎牙俏皮地顶了出来。“你好,我是西里斯。”他自我介绍了一下,咬字很生硬。“亚裔?”“不是,西里斯只是对我国很感兴趣。他中文很好,都能听懂,只是口语不好。”西里斯点了份黑森林蛋糕,很感兴趣地看看张佳乐,又看看苏沐秋。

“你对夜雨声烦案了解多少。”张佳乐问西里斯。“报纸上印了预告信的内容。之前在大使馆的案子也有报道。”西里斯说。“我想不通,戒备如此森严,排查那么严格,他们如何做到的。Venus落泪又有什么含义?”

“Venus?”张佳乐怔了一下,“哦,维纳斯。这里有什么隐喻吗?为什么要使用英文来写这封信?”张佳乐下意识看向苏沐秋,“维纳斯在希腊神话里对应的是爱与美,她落泪应该就是喻指心脏形状的石榴石内有冰裂,像美人心碎。”“传说在爱人阿多尼斯死亡时,维纳斯悲痛欲绝。”西里斯想起了什么,插了一句,“很形象,Broken Story,没有结局的故事,破碎的心。”

维纳斯喷泉只在礼拜日开启,大使馆附近的天主教堂在礼拜日会传来唱诗的声音,当天那个国家的小公主造访A国,来了很多嘉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起来都有联系,却又像团乱麻,扯不出个清晰的线索。张佳乐吃光了泡芙,趴在桌上抱住了脑袋。“完全没有头绪。”

“只剩三天了,我快把这一块儿地每一寸都踏遍了。完全想不出夜雨声烦要怎样才能得手。”张佳乐声音闷闷的,苏沐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西里斯吃着蛋糕,随口一提。“夜雨声烦的字很有特点,第二张字条上的中文都和前一张一致,只有不同的部分选用了英文,会不会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字条是仿写的。”张佳乐“噌”地坐直了身子,“很有道理。”“那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夜雨声烦此时已进入了大使馆卧底,于是托了别人送信。”张佳乐微张着嘴,“君……”他差点把君莫笑三个字脱口而出,才想起媒体几乎没报道过君莫笑和夜雨声烦的关系,他得保密,“杰西卡说叶修也要来这边看看!”假装自己只是结巴了一下,用同音字含糊地带了过去。苏沐秋握拳抵在鼻尖上,挡住了没忍住上翘的嘴角。

“叶修?那个侦探也要来么。”苏沐秋率先起身离席,“杰西卡和你说的?”张佳乐用力清清嗓子,双手抱臂搓了搓听见这三个字产生的鸡皮疙瘩,站起身来。苏沐秋和服务员说了两句话,西里斯看着苏沐秋的背影出神,没听见张佳乐和他道别,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懵懵地看着他,眨了两下,才挥了挥手说再见。张佳乐好奇西里斯为什么这么在意苏沐秋,嘴唇开合两下正要启唇发问,瞥见苏沐秋已经推开了门等着他了,忙快走两步离开了。

“你和西里斯怎么认识的。”他们肩并肩走在市郊街道上,花岗岩铺就的路面洁净无尘,路两旁稀稀落落的商铺,阳光很好,苏沐秋没戴墨镜,眯着眼睛,额发打出一道阴影,显得他神情有些沉。“就,在街上乱逛时碰到的,西里斯学艺术的,来这边找找灵感。”“他住在这附近?”“没有,他说他住在市中心那片的酒店。”“哦。”苏沐秋应了一声。“你怀疑他?”“可能是神经过敏,看谁都像夜雨声烦。”张佳乐拍了拍苏沐秋肩膀,“真巧,我也是。”

 

回去就看见叶修坐在办公室外面沙发上认真地翻看资料,张佳乐给苏沐秋引见,苏沐秋和叶修同时伸出了手,握了一握。

“叶先生有什么高见。”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苏沐秋似是对叶修有成见,阴阳怪气的,张佳乐心下称奇,少见处事滴水不漏的苏沐秋这样,在茶几下踢了他一脚。叶修莫名被踹,疼得“嘶”了一声,张佳乐心虚,收腿当作无事发生。苏沐秋接受到讯号,似笑非笑地扶着叶修的肩,扯着下摆给他拽了拽西装的褶皱展示友好。

“高见是没有,低见倒有一点儿。”

“听说当时来造访的那个小公主,喜欢外交部的一位司长,不知是真是假。”

“这与案件有关吗?”

“当然。”叶修摸出烟盒,晃了晃,看到张佳乐和苏沐秋都摆手表示不抽,便自顾自点了一根夹在手指间,他手指修长,中指指腹和虎口有茧,应该是个惯常拿枪的。张佳乐看在眼里,没想到叶修看起来孱弱,爱好居然是射击。

“美人心原本是他们王室代代相传的定情信物。这一任国王偏宠小公主,由着她任性,将其送到这边来。当时也没说是送给A国,随时拿回去也有可能。”叶修掸了掸烟灰,“它有这个意义,并不是只能锁在柜子里,有很多机会拿出来。”

“给个建议,还是从工作人员排查比较好。”

“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好假冒身份了。”

“叶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会好好考虑的。”苏沐秋声音一如平常的柔和,似是放下了对私家侦探的成见。叶修挥挥手,“小事,何足挂齿。”

 

渐近满月,所有人的弦都绷到快要断开,为了确保这次能抓住夜雨声烦,王杰希他们费了很大劲和当地警署周旋。按照A国法律,这种案子由那边负责,特调组不受A国管控,接触到案子是借了跨国合作的光。君莫笑往日作案都在国内,这边卖个顺水人情,并不当回事,只当他们是碰了壁,来这面碰运气凑热闹的。许斌费尽口舌劝说对方,不要放那么多便衣警察进入街区,市郊原本就人少,别墅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家看熟了的面孔,冷不防看见生人,惹人起疑。一下午说了太多话,回来之后,他和一同前去的周烨柏都成了小哑巴。

正紧要关头,据传国内又发现了新的线索,方士谦夤夜前往机场,披星戴月赶回国内,要等到预告的时间前一天才能回来,连着高英杰也被他抓了壮丁。

卢瀚文原本应该回学校去,剩下抓犯人的事他不该参与,小孩儿软磨硬泡,总算求得了一个亲眼见证结果的机会,不敢多出声地跟在刘小别屁股后面,走哪儿跟哪儿,烦得刘小别按着袁柏清胖揍一顿。

苏沐秋几乎将这里的人都放上了他那张恢恢大网,密密麻麻的线和密密麻麻的分析,乱糟糟堆在电脑硬盘里落灰。张佳乐原本也在国内,要不是因为曾经不小心放走了君莫笑,他引咎辞职,也不会辗转来到A国。他在情报局处于最边缘地带,平时清闲得很,跟了这个案子才算忙起来,此时埋首于旧卷宗里不可自拔,一日三餐都省了,苏沐秋看不下去,硬扯着他出去逛逛。

此时是A国最好的季节,晚风微凉,缀满星星的夜幕低垂,一伸手便可摸到。张佳乐没有往常那么开心,他一旦不笑,眉眼就有些病气,仿若沾了夜露般忧郁。苏沐秋走在他身边,并不说话。

“这次要是、”张佳乐说完这四个字,紧张地伸出舌尖舔唇,“这次要是还抓不到夜雨声烦,可就太难看了。”苏沐秋沉默了半晌,伸手拍了拍张佳乐后腰。

 

“一个优秀的诡计一定是最简单的诡计,它往往利用人的盲区,那些意想不到的陷阱被拆穿后会变得很无聊。”张佳乐踢着石子。

“谜底拆穿会让人觉得不过如此。可是身在其中,却被缠绕得焦头烂额。”说这些话的时候,年轻的张佳乐看起来像是饱经世事沧桑的老警员。他追寻着真相已经有七八年了,断断续续地追逐,被各种事情耽搁也不放弃。像是香水尾调,丝丝缕缕的愧意缠绕上苏沐秋的心头。

张佳乐目光清明,他似是在问苏沐秋,也似是自言自语。

“我们的盲区,到底在哪里。”

 

PART 5.宾果

    

“怪盗的自我修养就是:永远,多埋一步暗棋,多留一条退路。”

 

行动开始前的一天,大家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放松着,刘小别袁柏清带着卢瀚文跑去市中心的酒吧,柳非拉着肖云陪她逛街去了,许斌和周烨柏对坐下棋,苏沐秋懒洋洋地抱着电脑打单机游戏,王杰希仿佛要冬眠一样,戴着有尖尖角的睡帽在办公室里堂而皇之地睡大觉。

张佳乐像游魂一样在市郊东游西晃。遇见不少熟悉的面孔,包括西里斯和叶修。西里斯好像有些感冒,一双蓝眼睛眼白泛了血丝,说话也带有鼻音,在正午的阳光下打着寒颤,张佳乐正好撞见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车回市中心的酒店,看起来可怜得像是被迫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相比下叶修就轻松惬意很多了,他身着宝蓝色的短袖衬衫和黑西裤,下摆扎进腰带,绕着别墅散步转圈,一个在公交站看报纸的便衣警察像是看见肉的秃鹰,眼神不肯从他身上放开。

“嗨。”张佳乐大幅摆动手臂,叶修将墨镜取下挂在领口,颔首示意。“你来这边干吗?”张佳乐单刀直入切入正题,“滴水不漏的防范,夜雨声烦看来插翅难逃了。”叶修没有正面作答,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看戏的欲望。看报纸的便衣警察收了目光,张佳乐耸肩,拍拍裤子在路边坐下,两条大长腿盘起来,用手遮阳仰脸看叶修,后者顺从地跟着坐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衣服。

两个不熟的人,一起顶着傍晚不算热烈的阳光坐在道牙子上,这情景有些诡异。叶修等着张佳乐开口,他看着地上的蚂蚁吭哧吭哧地爬过,一只、两只、三只,张佳乐还是沉默,叶修直起腰来,双手搭在膝盖上,直视着张佳乐。小辫子打了霜一样趴在肩头,眼角眉梢都写着失意。

“我和我原先搭档退役前的最后一次合作,就是抓君莫笑。”张佳乐突兀地开口,“不敢打草惊蛇,我们跟着那个狗屁税务局局长,就是为了防止重要的财务报表被偷走。”他露出个讥讽又难过的微笑,“可是君莫笑还是得手了,我们故意露给他的机会。原本我们计划让他拿走那份假的,可是被掉了包换成了真的。”张佳乐捡了片草叶,把爬到他鞋上的蚂蚁拨开。“正在追踪他的时候,整个公司大楼突然断电,自动门就在我们面前缓缓关上。孙哲平当机立断用凳子砸了玻璃。他还是跑掉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他妈的君莫笑。”张佳乐恶狠狠地,目光像尖刀一样刺向叶修,叶修摸摸鼻尖,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我跑到这边来,遇见了苏沐秋。”张佳乐说到后三个字时撕开了草叶,扔在一旁,“在这边的每一次工作都是和他一起,包括这次,从没碰壁。”叶修不敢接话。

“如果。”张佳乐抬起头,看瓦蓝的天空,“如果,被你很信任的人背叛了,该怎么办。”叶修如坐针毡。

张佳乐也没指望他有回答,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将裤脚扯平。“行动要开始了,我先走了。”叶修没站起来,目送张佳乐消失在路的尽头,天快暗了,夕阳镀在他的背影上,他的风衣像是染了洗涤褪色的血液,走向末路一样悲壮。

“被怀疑了。”叶修苦笑一下,不知说给谁听。

 

方士谦下午打过电话过来,台风过境,飞机延误,怕是赶不回来。国内找到的线索是条断线,来回花的都是无用功。王杰希放下电话捏捏眉心,行动开始前就坏消息罩顶,人人都心烦。

张佳乐守在路口,通讯器卡在耳旁,靠在柱子上,焦急地等着月亮一寸一寸爬上去。苏沐秋难得点了支烟,叼在唇间心事重重。

半夜两点了,仍没有任何动静,留守的年轻人压不住,隔一会儿就要问一声,通讯器里突然蹿出的动静吓他们一跳,苏沐秋手一抖,长长的一条烟灰掉在地上。王杰希温柔且不容置疑地批评了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的行为,这才消停。夜深露重,衣服都被打湿了贴在身上,不舒服。他们在外围,警署的便衣大概五六个,在内围对别墅严加看管。

到两点半的时候,突然有了躁动,一声枪声像打碎湖面的石子一样投入夜空,扑扑簌簌地响起了脚步声,张佳乐握住了腰间别的枪,又松开,抽出警棍握在手上。听声是向着这边,张佳乐正蓄势待发,忽然间路灯熄灭,怒骂声像爆竹一样“砰”地炸开。眼前一片黑暗,冰凉的月亮是仅有的光源,像是几年前的噩梦重新上演。苏沐秋将张佳乐拖回墙角,几声纷乱的枪响,正玩命逃窜的人吓得趴在地上抱住了头大声求饶,声音惶急,像被阉的公鸡。

张佳乐用手电筒对准了趴着那人,一双写满绝望和恐惧的蓝眼睛看着他——是爱德华,快递员爱德华。他流着泪求饶,喃喃着不想进监狱,抓到他的警察们喜形于色,粗暴地铐上手铐将已经瘫软了的人拖进车里。

知名怪盗夜雨声烦近日被捕。张佳乐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标题,耳朵里乱哄哄地在响,这么容易?如此轻易地,抓到了被君莫笑所承认的夜雨声烦?怎么可能?

他仿佛在三伏天被一盆冰水浇了头,醍醐灌顶。张佳乐扯了苏沐秋撒腿跑向别墅,正门大开着,他心里一沉。屋内空无一人,红外线网闪烁着希望般的火光。珀金的底座还托着神像之眼,无知无觉的黑钻石嘲弄地望向他们。

还好,东西还在。他们松了口气。

爱德华还待审问,东西没丢,虽然大家内心都不相信抓到了夜雨声烦,仍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就被提上去。

 

突发性的断电是有人黑了这一片的系统,推了电闸,来人用的是内部密码,轻松通过了控制系统的验证。

温斯顿得到消息匆匆跑来,点开灯后脸一白,险险地倒向地板,被袁柏清眼疾手快地扶住。“神像之眼被偷了。”他哆嗦着手给乔治打电话,众人都不敢相信,神像之眼不是好好地呆在那里吗。王杰希皱着眉,关掉红外线网后伸过手,他的指尖穿进黑钻石的内部,摸到一团冰凉的空气。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全息模拟,真正的神像之眼在哪里?王杰希抬起头看着天窗。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没有知道神像之眼真正藏在哪儿——天窗的木框交叉的中心赫然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儿,一个木匣子那么大。

王杰希笑意莫测,眼底一片冷。

 

抓到的爱德华哭着交代了自己的事情,他原本就有偷盗癖,小偷小摸的事做惯了。年轻虚荣,酷爱消费,就拿了偷的东西去卖,渐渐觉得不满足。周边居民说的抢包的人就是他,抢劫可是重罪,他不想入狱。今天晚上收到匿名信,里面说有他抢劫的证据,要他带着钱来赎,谁知刚到这里就有人冲他开了一枪,擦着太阳穴过去的,吓得他只得逃跑。

搜证的时候找到了匿名信,报纸上扣下来的字,干干净净没有指纹,不知是谁投来的。

全特调组得到这么一个结果,面面相觑只得苦笑。张佳乐倒是从打击中醒了过来,心情还算不错。王杰希一如往常的平静。

方士谦和高英杰风尘仆仆像和死神赛跑一样赶回来,得知这么一个结果,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我之前就和那边提过了枪的问题。”王杰希心平气和地说,“关于别墅的构造和真实的防范措施也没有告诉我们。”他耸耸肩。

“问心无愧。”

袁柏清率先鼓起了掌,“说得好,我们问心无愧!”

“结束了结束了。”“快回国我要撸串!”底下乱糟糟吵成一片。“走吧,我请客。”苏沐秋施施然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烤肉。”

 

“干杯!”

 

PART 6.怪盗与滑翔翼

   

“来日方长。”

 

五星级酒店的浴室快赶上游泳池了,黄少天舒服地泡了半天澡,穿戴整齐准备去酒吧消磨时光,走出门发现柔软的大床上坐了一个人。那人的眸子在黑暗里像猫一样闪闪发亮,他倒是没有吓一跳,只是按亮了灯。

他打量着那人,那人也在打量他。黑色的发黑色的眼睛,是个亚洲人,修长好看的手戴着包裹至腕部的黑手套,把玩着一颗黑色的宝石。黄少天觉得很烦,他费尽心机偷到手的东西到了别人手里。

叶修也在打量他,金色的发丝还在滴水,T恤贴身,显出单薄而有力的身材来,外面套着马甲一样的怪模怪样的衣服,一根带子环过腰,紧紧地卡着胯。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眼睛,雨过天晴被洗过的天空一样的蓝色,也像纯净的冰湖,目光像湖底生长的冰凌,散发着森森冷气。

“西里斯?范恩?还是、夜雨声烦。”叶修率先开口,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黄少天。”他这样回答,“你呢,叶修?还是君莫笑?”

“叶修。”

“我们谈谈。”

“不谈。”黄少天断然拒绝,在太妃椅上坐下来,和叶修目光持平,他手指交叉落在自己腰带上,翘着二郎腿,轻蔑的姿势。

“还是谈谈吧。”

“抱歉,除了恋爱我都不想和人谈。”

“恋爱也行。”

“你有病啊。”黄少天气笑了,“好,谈谈,我对你也挺感兴趣的。”他身体前倾,交叉的双手挡住了下半张脸,“为什么冒我的名。”

“避人耳目。这你不是知道吗。”叶修无耻地摊手,笑容让黄少天手痒了一下。

 

“我说说我知道的。我预备在Weyerhaeuser庄园作案时投的预告信被你做了手脚。警局内部有你的人,你仿照我的字写了第二封信,为避免暴露,写不好的地方都用了英文,维纳斯落泪完全无意义,这封预告信只是为了让你的人借着加强安保的机会混进大使馆,当它被拿出来的时候就有你们偷天换日的机会。”黄少天一口气说下去,叶修频频点头,眼里流露出赞许。

“我打算拿走神像之眼,你也有意,于是你索性将水搅浑,等着我得手,做螳螂背后的黄雀。”他不屑地吐吐舌头,“苏沐秋和你一伙。”他非常肯定地说。

“哦?你怎么发现的。”“在糕点店和他们谈及字条的不同时,他抢先暗示这是共谋,似是怕被人发现夜雨声烦和君莫笑毫无联系一样。”叶修打了个响指。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黄少天伸出舌尖在唇间抿了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叶修失笑,“说出来不值一提。我只是确定了你是从亚历克斯那里得到的钥匙,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酒吧,在酒吧时间比较长的人最值得怀疑。”叶修从衬衫靠近胸口的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我从暗恋你的酒保小妹那里拿到了你照片。所以苏沐秋在糕点店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夜雨声烦。”“Shit!”

“轮到我提问了吗。”叶修从床脚提起一瓶红酒,倒了两杯,递给黄少天一杯,黄少天犹豫了一下,紧盯着叶修,将唇凑到杯沿上喝了一口。叶修优雅地抿了口酒,对黄少天扬扬杯口。“你是如何发现神像之眼藏在天窗窗框上的。”

黄少天没料到是这个问题,眨眨眼睛,“因为我本来就是从天窗潜进去的,能接近别墅的人很少,好在他们会雇人擦玻璃。”黄少天得意地亮出了小虎牙,“带着攀岩的吸盘,很轻易地就能爬到天窗顶上,玻璃里嵌的金属丝都绕着木框边,我原本打算将木框卸下来,谁知那些灯后都有摄像头,我发现这些摄像头对着的位置很奇怪。”“你早就拿走了神像之眼。”“对,温斯顿和乔治离开这里的第一天晚上。”

“到我了,你怎么知道展台上的那个是假货的?你进过别墅?”

“糕点店的店员也是我的人,吸油纸不止能吸走黄油,皮肤上的油脂也会留下痕迹。温斯顿来买过面包。房间内部用的是独立电源,断电之后只要指纹识别通过就可以,不需要虹膜验证。我带了机械爪,伸进去取宝石的时候才发现是全息投影。”“你今晚才来找我,是今天才下手?”

“负责这一片的邮递员好赌,他在赌场输了钱,被人要求去送一封信。”叶修笑着说,“我想你也听说了爱德华的事。我只需要开一枪。更何况,最坏的结果,在警报响起前,我也有三十秒,足够拿到宝石。”

“原来你盯上这里很久了!”黄少天恍然大悟,“我盯上这里正好给了你机会,你利用欧文换了我的信!”黄少天像一只豹子一样弓起了腰,“你怎么知道我还留在这里,没有带着它逃跑。”

“留在原地更安全,没有人怀疑到你头上过。”叶修说,“而且,被亨特哄骗的少女是家族的私生女,才会接受仅仅一件嫁衣的赔礼。她原本就平凡,所以嫁衣最后穿在免费公园的雕像身上。”他喝了一口酒,“你很有正义感,也在乎仪式礼仪,神像之眼原本不属于A国,这是资本掠夺,它原本装在他们供奉的神像身上。我猜你打算把它送回它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我很欣赏你,要不要和哥合作?”叶修优雅的皮脱了下来,露出一点痞气。

“不,你偷美人心只是想要钱。我们不是一路人。”黄少天耸耸肩,“即使你把一部分所得捐给了非洲援助机构。”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叶修喝光了杯里的酒,亮了亮杯底。

 

黄少天站在落地窗前,三十几层的高度,俯瞰下去,灯光都被踩在脚下。

“最后一个问题,”他转过身,笑得很狡黠,手摸着挂在脖子上的银链,“你怎么知道,你手上那个是真货?”他将吊坠扯出来,亮给叶修看。随后往后一仰,落地窗得到指令缓缓向上,呼啸的风窜进房间,黄少天背对着风坠下去,调皮地对叶修比了个心。

他背上黑色的滑翔翼迎风展翅,乘着风,黄少天消失在叶修眼前。

 

叶修端着黄少天用过的杯,嘴唇抵上黄少天抿过的地方,微笑地开口。

“追踪到了吗?”

“信号良好。”苏沐秋的声音从植入耳后的通讯器里传来,他面前的屏幕上一个红点正在高速移动。

叶修对着大开的窗举起了杯。

 

“少天啊,别担心。”

 

“我们,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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